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罗尼注定是个残酷之处。
这么多世纪以来,无数人妄图驯服罗尼,却将生命永远地留在了那里。
兄弟二人,一个是哑巴,另一个是他一生的保护者。
年复一年,他们家总要去参拜同一处圣地,一个在荒凉的海岸线上,叫做罗尼的地方,渺茫却依然想要抓住,最后一丝治愈他的希望。
在漫长的等待中,男孩们被单独留在了那里。他们无从抵抗漫过堤坝的奸诈潮汐,这栋老房子,他们看到了尽头。
……
许多年过去了,汉尼长大成人,而且,也不再需要他兄弟的照顾了。
然而,孩子的尸体被发现了。
罗尼总是在最终放弃它的秘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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邦丝小姐冲外面的黑暗一挥手,又哭了起来。
“大卫呢?”贝尔德博斯先生走到打开的门边说。
“不知道。”她说,“我只顾着跑了。我想他在我后面吧。”
“你是不是迷路了,亲爱的?”贝尔德博斯太太说。
“不是。”
“那是和大卫吵架了?”
“没有,没有。”邦丝小姐厉声道,“根本不是那样。”
“那他到底去什么地方了?”
“我告诉过你了,我不知道。”
“我肯定他就在附近。”伯纳德神父打了个手势,示意我和父亲穿上外套,“我们出去找找看。”
我们离开乱糟糟的房子,从小路穿过大门来到田野,那里还有一条小径横穿草地,直通树林。蒙罗向前冲去,我们往前走了一段,伯纳德神父吹口哨招呼它回来,我们听到它从黑暗中跑出来,出现在我们右边的一堆石头上,跑得呼哧呼哧的,舌头垂在牙齿外面,吐出一团团小小的白气。
“好小子,蒙罗。”伯纳德神父揉着它的耳朵说。
我们停了一会儿,伯纳德神父大喊大卫的名字。
无人回应。只有大风呼啸着吹过树林,一只乌鸫在黑暗中叫着。
我们又往前走了一会儿,在林木线停下,拿手电筒到处照,有几次照到动物的眼睛,吓得它们立马就跑开了。伯纳德神父又喊大卫的名字,蒙罗则蹿进了黑暗中。等到我们终于追上它,只见它正围着大卫嗅来嗅去,他听到伯纳德神父的叫喊,过来找我们。
“大卫?”伯纳德神父说,“你还好吗?琼现在的状态很不好。”
“那儿,那儿。”他说,“就在那边的树林里。”
“你说什么?”伯纳德神父问。
“有个人上吊了。”
“耶稣呀。”父亲说,随即便意识到这句话不妥,向伯纳德神父道歉。
“带我们去看看。”伯纳德神父说。
“对不起,神父。”大卫说,“蒙罗刚才挣脱了狗链,我们还没来得及拉住它,它就跑了。它显然是闻到味了。”
“带我们去看看,大卫。”伯纳德神父说。
但大卫摇摇头。
“我不想去。”他说。
“那好吧。”伯纳德神父说,“你回去吧,去安慰安慰琼。”
“是不是应该报警?”他问。
“你报不了警,这里没电话。”父亲说。
他看起来很苦恼。
“听着,”伯纳德神父说,“我先去看看怎么回事,如果需要找警察,我就开车去小海格比,可以吗?酒吧里有投币电话。”
大卫点点头,接过父亲给他的手电筒,穿过田野向莫林斯走去。
伯纳德神父看着他走开,转身望向树林。“那就走吧。”他轻声说,“通托,待会儿我要是让你闭眼,你就闭眼,明白吗?”
“明白,神父。”
树林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。即便有手电筒,我们时不时还是会被树根和荆棘绊倒。父亲滑了一跤,摔进了满是树叶和烂泥的恶臭泥沼中。我们扶他出来,继续往前走,用一只手电筒照着地面,用另一只照树木,树枝被风刮得左摇右摆,发出的声音就跟下雨一样。有些树被暴风雨刮倒了,看起来就像恐龙的脊柱,在地上都腐烂了,也有的重重斜靠在还活着的树上。有的树虽然倒了,但还没死,依旧在吸收阳光,在地面上像条大蛇一样生长。
根本没有容易穿行的路。每转过一个弯,我们都会被树杈勾住,把树杈拨开后,不是把身上弄出一道口子,就是把衣服刮破。
黑暗之中,树林看起来无边无际,每一种声音都传得很远,有我们的靴子踩折落在树木之间的树杈发出的声音,还有什么东西飞快地穿过树林深处的灌木丛弄出的动静。
“是鹿。”伯纳德神父在我们停下来时说。
“但愿如此。”父亲说。
那种猛烈的摆动声又响了起来,惊得一只林鸽跌跌撞撞地从我们旁边的树木之间飞过。
“不会错的。”伯纳德神父说,“它们有时候很吵。”
“它们不怕蒙罗吗?”父亲说。
“不怕。”伯纳德神父说。
“我还以为鹿是不能和狗友好相处的。”
“那个笨家伙还没靠近,鹿就跑了。”伯纳德神父答。
“对了,蒙罗跑哪儿去了?”父亲说着用手电筒来回照树林。
蒙罗的吠叫声在树林里回荡,却看不出它在什么地方。伯纳德神父吹口哨叫它回来,只听一阵嘈杂的沙沙声,蒙罗又叫了起来,听来近了很多,就在我们左边。它可以从树枝底下钻过去,穿过欧洲蕨,可对我们而言,那里充满障碍,我们只好绕过树枝和荆棘。后来,父亲终于看到一道沟,那里的灌木都被大卫和邦丝小姐在追蒙罗时踏平了。
然而,从这里走过的并不只有他们。灌木丛里有啤酒罐,熄灭的火的潮湿味道弥漫在空气中,还有股令人作呕的熟肉味。